草地上的開齋宴
傍晚,準備要回青年旅舍的路上,看到草地好多人在野餐。奇怪,昨天草地上都沒人,今天突然來了一大群人。一問之下,原來是一個齋戒節期剛結束,大家在草地上野餐聚會,慶祝開齋。想要拍照,問了一群有說有笑的年輕女孩,我可以拍照嗎?他們搖搖頭。又問了第二群美少女,也是搖頭。另外有一群中年婦女,再試一次,我比我的相機,請問我可以拍照嗎?一位笑著點頭,可以可以,Bingo!咔嚓咔嚓幾張照片後,驚奇的是,他們居然問我要不要和他們一起吃?
啊,真的可以嗎?他們很熱情地招呼,並空出一個位子給我。坐下來才發現,沒有一位會講英文,呵呵,於是我們比手畫腳起來。你從哪裡來呢?台灣。你一個人旅行嗎?是啊。其中一個小姐開始打手機,嘰哩呱啦,講了一堆,意思大概是說,嘿,我們這裡來了個台灣女生,要不要一起來呀,我們不會講英文,你至少可以來幫我們翻譯。沒多久,原本的兩位阿嬤,外加兩位小姐,瞬間又多了兩位男士,是兩位小姐的先生,阿嬤們則是小姐們的媽媽。
雖然語言上還是不太通,但是比來比去,加上肢體語言,還是可以瞭解對方大概的意思。我問其中一位小姐,為什麼你沒有戴頭巾?還沒等她回答,她先生就搶著說,她是美國人啦!我拿出隨身帶的筷子準備吃點東西,他們對於筷子這兩根小棍子可以如此運用自如,覺得非常神奇,於是我教他們如何用筷子。我們就這樣講著講著,非常開心。
什麼,你和我媽同年耶
其中有人問我,你幾歲啊,我說,40,他們突然驚呼,不可能吧,跟我媽媽同年呢,這媽媽就坐在旁邊。啊,原來阿嬤和我同年?「passport,passport,給我們看你的護照passport!」驗證無誤後,所有人笑著一團,難以置信,我看起來和她女兒差不多年紀啊!眾人起鬨,要我們兩位同年齡的一起拍照,留下永恆的回憶。
吃飽喝足,沒有回饋人家,覺得不好意思,於是,我拿出身上帶的名片大小的小卡片,為每一個人翻譯出他們的中文名字,放在紅包袋裡,當作禮物送給他們。
一見如故,伊斯坦堡夜未眠
結束兩天的自助行後,第3天傍晚來到Host家。迎接我的,除了Nur和她兒子之外,還有土耳其的會長,和會長帶來的年輕人。這才知道,會長在推動青年工作,家裡常常住了很多年輕人。每一個人背後往往都有一個精彩故事,迫不急待地想要認識他們了。
我送給每個人一雙精緻的筷子,大家練習如何使用,初期總是夾不起食物,非常有趣,是文化交流,也多了一個談話的話題。會長和他帶來的年輕人大概在晚上10點離開,Nur的兒子也說,他該走了。「咦,你兒子不住這裡?」「他和女朋友住在一起,在外面租房子」,沒想到土耳其人和西方人很像,成年後就搬出去住。所以,我這兩天是睡她兒子的房間。
Nur是很有想法的人,我們從女性、教育,談到國家大事…,天南地北,第一天晚上就講到三更半夜。沒想到,初次見面的兩個人,母語都不是英文,居然可以用英文談這麼久,這麼深。
Nur在小學教書,結婚兩次,離婚兩次,現在又有男朋友了,這讓我有點驚訝,雖然她不是穆斯林,但在保守的穆斯林社會中,會不會有很大的社會壓力,或被另眼相待?她說,「一定會有的,但是,我不想管別人的眼光,我自己的人生,我自己全權決定」。是什麼力量讓妳這麼勇敢?「家庭的支持,我爸爸媽媽給我完全的愛,他們支持我做的所有決定,我非常幸運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。」
Nur手很巧,自己做了各式各樣的項鍊,就展示在她的梳妝檯上,她還在衣櫉背面作畫,畫出一片森林。她把家裡布置得很雅緻,用色大膽,家裡有一面牆甚至是深紫色的,廚房的玻璃窗也有她的彩繪,非常有才華。我說,你可不可以寫一本書,叫做「我離婚,但是我很好」,拯救婚姻觸礁,卻不知如何是好的穆斯林婦女。 她說,好多人都希望我寫書耶。
隔天,我想去在地人去的土耳其浴,她帶我一起去,「袒」誠相見,讓我們關係更近了。離開的時候,她送給我一條土耳其藍和紅色相間的披肩。回台灣後,我把這披肩放在辦公室,冷氣太強時,它就會出現在我的肩上,讓我常想起Nur和土耳其。土耳其之於我,也和過去不一樣了,當新聞出現土耳其的時候,總是會多留意一下,發生了什麼事,Nur是否安全無虞?
讓我為穆斯林做點事
伊斯坦堡的旅行結束後,我常想起在地人的友善,對比電視上常常播出的穆斯林新聞,好像總是恐怖攻擊,以致於觀眾對穆斯林的刻板印象可能就是「暴力」、「恐怖份子」,覺得這對穆斯林來說,很不公平。
加上台灣愈來愈多穆斯林,因為對其文化不瞭解,也不夠尊重,衝突時有所聞。一次聽到一則新聞,從中國大陸西部來的一團觀光客,當中有很多穆斯林,雖然事前告知不吃豬肉,店家一忙忘記,餐食中還是放了豬肉,大陸穆斯林覺得,太過份了,害他們破了一生守住的戒律,台灣老闆覺得,就是不小心嘛,已經道歉了,不然要怎樣,為什麼要那麼生氣?雙方一言不合,為此大打出手。來台灣的印尼傭人,也多半是穆斯林,被主人強迫吃豬肉,偶有所聞。
我可以為穆斯林做什麼事嗎?當時,我在大學兼課教國際禮儀,於是,我規劃一個認識穆斯林文化的半天校外教學,到台北的清真寺參觀,並由專人講述穆斯林文化,最後在清真寺裡用清真餐,並傳授如何手抓飯,如果同學可以全程學穆斯林用手抓飯吃完一餐,還可以加分,這個行程叫好叫座,連續安排了幾個學期,後來在Servas又安排了一次,前後約有200人次藉此體驗穆斯林文化。
到他國旅行,有收穫,有回饋,對我來說,真是一趟很完美的旅程!
從台灣人變成地球人
2016年,伊斯坦堡發生幾起恐怖攻擊,其中最嚴重的是6月28日的伊斯坦堡國際機場的爆炸和槍擊案,造成40多人死亡、200多人受傷;2023年2月土耳其與敘利亞發生大地震,造成近6萬人死亡,我都寫了email問候Nur,還通了電話相互打氣,得知她平安,就放心了。
成為Servas會員之後,覺得世界愈來愈小,世界上發生的大事好像就在周圍發生一樣,我想,這是Servas讓我從台灣人變成地球人的一個重要轉化。對於世界和平的盼望也愈來愈有感,因為,遠方,再遠,只要有像家人般的朋友在其中,我就在乎。
來點Music
潔內普・巴斯特克(Zeynep Bastık)是土耳其超人氣的新生代女歌手,這首她唱的Felaket(意為「災難」,描述男女相遇,天雷勾動地火情境)有1.6億人次觀看,透過她清新的聲音來感受一下現代土耳其!
以上文章節錄自《找回遠方的家人》,更多精彩故事,請見2023年10月出版的《找回遠方的家人》。